春娘雙手接過,心好似爛了個(gè)窟窿,血也流干了,所以不痛了。 她踉蹌起身,一陣天昏地轉(zhuǎn),她沉沉的倒了下去。 她用力想抓住什么,可什么也抓不住。 有人在喊,一把抱住了她:“春雪我來了,你別死,你睜開眼看看我!” 黎春雪緩緩垂下腦袋,聲音孱孱:“觀南,你認(rèn)出春雪了嗎?” 春娘再次蘇醒時(shí),已身在醫(yī)館。 渾身冷汗淋漓,又一次從那個(gè)夢(mèng)魘中掙脫,猩紅淚眼猶余驚悸。
落在他腰間的荷包上:“觀南哥哥的荷包也未免太舊了些,改日我給你繡個(gè)新的,可好?”
沒有遲疑,沈觀南用力將荷包扯下,隨手扔在一旁。
“自然是好的,有了黎榕的荷包,我定能出師必捷?!?br>話落,他攬過黎榕從荷包上踏過。
如錘刺骨,春娘眼睜睜看著他親自踩碎了他們的過往。
心刺刺的痛……
月色漸濃,庭院里大桌上擺滿了佳肴。
酒過三巡,日月星河下,沈觀南眸光柔柔凝向黎榕郡主:“黎榕,日月為媒,我此生只你一妻?!?br>這句話,春娘也聽過的。
第八十九只風(fēng)箏,他曾寫道:“沈觀南非黎春雪不娶?!?br>
原只是哄人的情話,他輕盈盈一笑便否定了過去的一切。
不知不覺,她眼眶又紅了。
黎榕郡主眼尖尖的,注意到了立在一旁伺候的她,纖手一指:“觀南哥哥騙人,觀南哥哥明明就帶著營(yíng)妓回來了!”
春娘心里咯噔一下,對(duì)上黎榕那極盡怨恨的眼神,慌忙垂下頭。
沈觀南正襟危坐,眸光幽幽:“服侍周到便帶了,郡主切莫把她放在心上,貶低了自己的身份?!?br>黎榕笑著從沈觀南腰間抽出佩劍,一步步朝春娘靠近:“伺候觀南哥哥的人,想必是國(guó)色天香的。”
她長(zhǎng)劍一挑,春娘的面紗便掉落在地上。
四目相對(duì),黎榕眼底閃過一絲精光,春娘立即俯身跪地:“奴丑陋不堪,嚇到郡主罪該萬死?!?br>黎榕滯了一瞬,杏色雙眸閃過精光,劍柄翻飛,劍刃直接架在了春娘的脖頸上。
“這丑奴著實(shí)嚇到本郡主了,觀南哥哥你說怎么懲罰才好呢?”
沈觀南輕晃著杯中酒,劍光交錯(cuò),他卻不以為然道:“一妓而已,隨郡主處置了?!?br>
聞言,春娘身子一僵,將頭沉沉的埋在地下。
黎榕緊了緊劍柄,她脖頸瞬間滲出鮮血,也滲進(jìn)她千瘡百孔的心臟。
“那我殺了她可行?”
黎榕戲謔得意味深長(zhǎng)。
沈觀南仰頭喝下杯中酒:“郡主高興就好?!?br>春娘沉沉閉上雙眸,指尖滲入泥土里。
如此死了便好了,她突然這樣想。
這樣解脫了也好。
可是黎榕卻利落地將劍收回劍鞘:“春娘天生媚骨之事早已流傳盛京,我可聽聞丞相之子都想和她一夜春宵呢。”
“我若殺她,豈不是得罪滿京城的權(quán)貴。”
春娘心一緊,將目光循向沈觀南。
他眸光平靜似水,面不改色攬過黎榕:“聽說今晚有燈會(huì),我們一起去賞燈如何?”
“好呀?!?br>他們沐浴著月光離去,頃刻,只余春娘一人跪在喜紗搖曳中的庭院里。
月光是偏心的,它獨(dú)獨(dú)沒照到春娘身上。
她伸出手想去抓月光,卻怎么也抓不住。
遠(yuǎn)處沈觀南的聲音還似縈繞在耳畔:“黎榕放心,沈觀南定不負(fù)你?!?br>人卻早已遠(yuǎn)去。
春雪如云間月,此意寄春雪。
不過是一個(gè)笑話。
她該放棄了,她抓不住月亮,也抓不住他。
那夜后,春娘病倒了。
一連幾日都臥床不起,沈觀南似是忘她這人,忘了也好。
翌日,一如往常,她站在院子里隔墻遙望黎家院落。
回憶正得錐心刺骨時(shí),沈觀南突然出現(xiàn)在她身后,他的臉陰霾霾的。
四目相對(duì),她慘白的臉令他皺緊了不悅地眉:“你隨我出去,為黎榕選一件生辰禮物?!?br>春娘溫順地垂眸斂眉:“好?!?br>原來麻木的感覺是這般的,不痛。
她木訥跟在他身后,徐徐朝集市走去。
集市,人潮擁擠。
春娘所到之處,便有男子投來不懷好意目光。
接著,議論聲四起。
“那就是營(yíng)妓春娘,我可聽我從軍的哥哥說了,有一將士和她睡了一晚后,便被榨干慘死了?!?br>“是啊,聽聞京都權(quán)貴都想和她春宵一夜呢。”
“若是我能……”
那浪蕩子的話沒能說完,眼前銀光一閃,沈觀南的長(zhǎng)劍狠狠扎進(jìn)了他下半身微微隆起之處。
血順著褲管流下,是腥臭的。
他捂襠猙獰求饒:“沈?qū)④?,饒命!賤民罪該萬死!”
沈觀南冷著臉攪了番,才罷手收劍。
“滾?!?br>街面上死寂一陣后,是不可置信地感嘆。
“這營(yíng)妓真是媚功了得,英明神武的沈?qū)④姸紴樗?dāng)街行兇。”
春娘面不改色心不跳,不,不是這樣的。
高位者怎能容許下位者覬覦自己的東西呢。
幾步距離,春娘卻好像走了很久。
不過真好啊,沒人認(rèn)識(shí)她,真好。
街的盡頭就是宜金堂,這里的首飾琳瑯滿目,應(yīng)有盡有。
沈觀南一眼就看中了一支簪子,問她:“這支如何?”
春娘端凝片刻,道:“此乃白玉流蘇簪,郡主定會(huì)喜歡?!?br>沈觀南把玩著簪子:“這是端寧皇后流出來的,你如何識(shí)得?”
她端倪著,那句因端寧皇后曾是奴手帕交的話沒出口,隨意作假回道:“年深日久,奴也記不清了……”
正說著,腥甜的血毫無征兆地從嘴角溢了出來。
沈觀南剛要去扶,黎榕郡主的婢女便來喚他:“將軍,郡主在永春樓備下了宴席?!?br>遲疑不過一瞬,他收回手丟下一錠銀子,聲音冷冷:“自己找個(gè)大夫看看吧。”
春娘雙手接過,心好似爛了個(gè)窟窿,血也流干了,所以不痛了。
她踉蹌起身,一陣天昏地轉(zhuǎn),她沉沉的倒了下去。
她用力想抓住什么,可什么也抓不住。
有人在喊,一把抱住了她:“春雪我來了,你別死,你睜開眼看看我!”
黎春雪緩緩垂下腦袋,聲音孱孱:“觀南,你認(rèn)出春雪了嗎?”
春娘再次蘇醒時(shí),已身在醫(yī)館。
渾身冷汗淋漓,又一次從那個(gè)夢(mèng)魘中掙脫,猩紅淚眼猶余驚悸。
她強(qiáng)撐起身子下意識(shí)地喚小玲:“小玲,我身在何處?”
“黎春雪,是我?!?br>魏則禮的聲音陡然響起,春娘轉(zhuǎn)眸滿眼的錯(cuò)愕與困惑:“魏則禮,你怎會(huì)在此?”
是夢(mèng)嗎?他該在軍營(yíng)的。
可是喉間的腥甜卻是真的,她猛地又咳了幾聲,捂嘴的帕上霎時(shí)鮮紅一片。
魏則禮握緊她手不讓她看:“黎春雪,我?guī)阕甙?,去一個(gè)沒人認(rèn)識(shí)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好不好?”
“你再在沈觀南身邊待下去,會(huì)死的!”
春娘默了一瞬,虛弱的聲音輕飄飄的:“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