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 短短四個月時間,他從前讀書時滿身的傲氣早已被磋磨殆盡,看上去和軍營里平平無奇的士兵們別無兩樣,只余那雙眼眸還熠熠生輝,燃著憤恨的火焰。 他每時每刻都在想著為公主報仇。 蕭世蘭還記得當年,滿臉羞赧的蕭安樂領著她去見宋景遠,他剛從家中得來自己被欽點為探花的喜訊,騎在高頭大馬上也不見怯懦,正是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好風景。 “這便是你喜歡
“阿姐,”皇帝哽咽道,“安歲想你了?!?br>蕭安樂眼眶也泛紅,揉了揉他的頭。
一行人在寢宮內擇了桌椅坐下,任安歲在短暫失控后,很快恢復了皇帝該有的體面,公公在一旁為他們沏茶端來糕點,但在場唯一吃個不停的,也只有圖朵罷了。
要說什么、要做什么,早已在來往信件中說清,余下見面可以互相傾訴的唯余思念。
第二十四章
任安歲話里話外仍在抱怨那日蕭安樂招呼也不打,便扶著靈位回京,乍見之下他驚得連玉璽險些磕碎,頭發(fā)也白了幾根。
蕭安樂看著弟弟年僅及笄不久便白了鬢角,心中酸楚無比:“阿姐錯了?!?br>圖崖看得出兩姐弟關系極好,便安靜地給予他們敘話的時間,但很快任安歲抬起頭看向他,目光中恢復了天子威嚴。
兩人俱是一國之君,便沒有誰向誰行禮的習慣,這對視短暫卻包含了無數(shù)訊息,視線一觸即分,兩人心中都有了定奪。
最先站起身的是圖崖,他將手按在一肩,微微低下頭顱。
“請求大晉君主,祝我大安一臂之力?!?br>“安王,”任安歲便也起身回禮,“如今于大晉而言,與兩國分庭抗禮便是最好的結果,想必你也清楚?!?br>“是?!?br>不得不說,安國與齊國之間不和,受益的確實是大晉,但覆巢之下無完卵,若是坐以待斃,某日安國開始攻打齊國的話,大晉并不會有什么好結果。
他早在和姐姐的信件往來中得知兩國之間的矛盾,已經(jīng)積怨已深到無可忍耐的地步,安國上任帝王的慘死,也令任安歲明白,齊國絕非善類。
更何況,如今姐姐已然嫁入安國,來信中她言辭懇切,并未強求任安歲做出決斷。
他不僅僅是蕭安樂的弟弟,更是一國之君,要保護的,還有那依賴著這個國家,也成為這個國家的子民們。
思考了整整一個月時間,任安歲心中已然有了抉擇,他抬眼看向圖崖,輕輕吐出四個字。
“兵不血刃?!?br>這是他們鋪墊已久,最能夠迅速解決齊國的方法。
邊城依舊刮著朔風,京中的春日與這苦寒之地毫無干系,蕭世蘭長身而立,收到宮中回信時,目光便落在下方的士兵中。
正是嚴寒時節(jié),許多人躲懶在一旁烤火,但她能看見那熟悉的身影正孜孜不倦地提槍回轉,目光堅韌地如同磐石。
“去把宋景遠叫上來。”
屬下領了命,一路小跑下城墻去喊人,片刻后一身鐵甲的宋景遠喘著粗氣站在她身后,汗水打濕了衣衫。
“將軍?!?br>短短四個月時間,他從前讀書時滿身的傲氣早已被磋磨殆盡,看上去和軍營里平平無奇的士兵們別無兩樣,只余那雙眼眸還熠熠生輝,燃著憤恨的火焰。
他每時每刻都在想著為公主報仇。
蕭世蘭還記得當年,滿臉羞赧的蕭安樂領著她去見宋景遠,他剛從家中得來自己被欽點為探花的喜訊,騎在高頭大馬上也不見怯懦,正是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好風景。
“這便是你喜歡的人?”
“嗯!”
第二十五章
她尚未從回憶中抽離,宋景遠卻先一步開了口,聲音微微發(fā)抖。
“將軍,為何陛下仍舊按兵不動?”
“長公主之死定有蹊蹺,安國卻只給出暴斃而亡的解釋!”宋景遠的眸子雪亮,隱隱浮著一層淚光。
蕭世蘭神色冷淡,低聲道:“那你待如何?”
“自然是殺盡安國人,”他咬牙切齒,泣血一般,“為長公主報仇……”
“宋景遠,”蕭世蘭忽然道,“現(xiàn)在我不是將軍,你也并非一介普通士兵。我只想問你,曾經(jīng)你是怎么對待長公主的?”
“她多么愛你,人盡皆知,若不是你傷透了她的心,她又緣何遠走他鄉(xiāng)?”
哪怕蕭安樂如今毫發(fā)無傷,蕭世蘭卻還是忍不住質問宋景遠,若非圖崖算得上好人,現(xiàn)在的蕭安樂豈由命在?
馬后炮實在可笑。
宋景遠被她問的臉色發(fā)白,手不住顫抖,這些天的訓練和大大小小的戰(zhàn)役中,他滿身是傷,疲憊得難以支撐脊柱。
他垂下頭,苦笑一聲。
“如此我便更想為她報仇,”他低喃著,“若我死了,九泉之下也可與她交差……”
“你不夠格,”蕭世蘭打斷道,“宋景遠,是長公主休了你,更是她自愿為兩國百姓和親,不需要你如今假惺惺的復仇?!?br>“軍紀如山,莫要私自行動,若被發(fā)現(xiàn),我保不了你。”
即使這般敲打,蕭世蘭在率軍秘密回京時,仍舊在人群中看見了宋景遠的身影。
她皺起眉,手下立刻明了了她的意思,匆匆跑過去將人拽了出來,粗暴地罵道:“出列!誰讓你來的?”
“這次不是自愿的么,”宋景遠看著蕭世蘭,一動不動,“我不怕死,我也要去!”
蕭世蘭從最前列走到他身邊,揪住了男人的衣襟,迫使他垂下頭顱。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卻透露著不容置喙的怒氣:“宋景遠,這趟并非要往安國去!你要送死,我不攔你,但你死得有什么意義?!”
宋景遠的神色微微一動,蕭世蘭猛地推開他,環(huán)視四周,氣沉丹田喝道:“想必各個營部的百夫長已經(jīng)與你們說過,此行需做好喪命的準備!”
“若是有人貪生怕死,現(xiàn)在往前邁一步!回到你們的隊伍里,不算逃兵!”
可朔風拂過,無一人動作,蕭世蘭動容,隨即道:“好!不愧是我蕭家兵!”
“蕭將軍,我們不怕死!”
“是啊,蕭將軍,我已經(jīng)沒有親人了,我也不怕死!”
第二十六章
這等聲音絡繹不絕,蕭世蘭看向宋景遠的目光中寫著嘲諷,示意你看?大家都是抱著為國捐軀的念頭前往作戰(zhàn)。
她知道宋景遠走進這支隊伍無非抱著給蕭安樂報仇的念頭,但若是他得知真相,或許就會成為她最不想見到的那個變數(shù)。
宋景遠冷冷地看著她,不置一詞,蕭世蘭便也不再為難,振臂一喝:“走!”
她要趕在齊國使臣到達大晉前,回到京城設下埋伏。
蕭安樂這些時日又住回了公主府。
從前的下人大多被任安歲找法子打發(fā)了,如今伺候在這里的大多數(shù)是守口如瓶的傭人,時隔她的“死訊”已經(jīng)近兩月有余,并沒有太多人關注這處地方。
院子里的茉莉長出了新枝葉,她愛惜地撫弄那些嫩芽,身旁的圖朵好奇道:“嫂嫂,這是什么?”
草原養(yǎng)不了這么嬌貴的花,蕭安樂笑了笑:“是茉莉,花瓣是白色的,開花的時候,香味能飄出去很遠?!?br>“只可惜……花季來時,我已經(jīng)不在京城了罷?!?br>蕭安樂清楚,待到安國與齊國一戰(zhàn)結束,無論輸贏勝敗,她遲早都要回齊國去的。
只是如今見了任安歲,他早已擁有了自己扛住一切事情的能力,她便也不再操心。
往后的日子,蕭安樂不再是那個權傾朝野的長公主,也不是對愛求而不得的,活了兩世依舊懵懂無知的自己了。
圖崖幼時還來過京中,圖朵倒是真正對這片土地陌生至極,白日里蕭安樂見圖崖進宮于任安歲商議政事,便戴著幕離與她上街游玩。
圖朵武功不差,京中也沒什么人敢沖撞她倆,圖崖便隨她去了。
一路叫賣聲不停,她左顧右盼買了大包小包,也幸虧帶足了銀兩。
“嫂嫂,那處是什么地方?”
直走到荒無人煙之處,圖朵指著不遠處枯敗的庭院,轉頭看向已然怔住的蕭安樂。
蕭安樂認出來了這處。
剛與宋景遠成婚時,他便從圣上欽賜的探花府搬進了公主府,只是蕭安樂擔心他會羞于面對入贅之事,時時派人勤加修繕他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