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校園二
第二天,裴瑾年踩點到的學校,還好在校門口遇到了他同樣掐著點去的跟班,才沒有露餡地找到自己的班級、座位。
桌上堆著很多零食,糖果、點心、巧克力等等,什么都有。
[沒看出來,這個反派還挺受歡迎]系統(tǒng)驚奇地感嘆,還興致勃勃地西面看。
裴瑾年沒有回答,一臉面無表情,像熟悉慣了,輕車熟路把零食擺在右面的陽臺上,都堆滿了,花花綠綠一片,一看就是個慣犯。
這么明晃晃、這么招搖的動作,卻配上它宿主這樣平淡沉默的臉,系統(tǒng)的數(shù)據(jù)板上驚得出現(xiàn)了亂碼,也收了心。
這個鬼魂真是太奇怪了,它從前匹配到的惡毒反派扮演者里,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仿佛心如死灰,仿佛毫無棱角。
而沒有棱角,不會惡意傷害人,又怎么可以惡毒反派適配度100%呢?
系統(tǒng)太疑惑了,也從來藏不住話,不禁問:“宿主,你以前是什么樣的性格?”
裴瑾年給旁邊扔過去兩盒糖果,沉思半晌,仿佛真的好好想了想這個問題,最后卻是說:“不記得了?!?br>
他靜靜趴在桌子上補覺,因為白,所以眼下失眠的青痕也更加觸目驚心,系統(tǒng)不忍心再打擾他,搖擺了下,后來轉(zhuǎn)過神去注意主角的情況。
他睡著了一樣,只是,在系統(tǒng)以為那個問題翻篇的時候,自己的語言面板上突然浮現(xiàn)出一行字:“不要問。
我不想再記得自己活著的樣子?!?br>
不知道是裴瑾年沉默的回答,還是潛意識無意的投射。
男主跟裴瑾年在班里對角線的兩邊。
他的作業(yè)永遠整潔優(yōu)秀,永遠旁若無人地抵制著裴瑾年小弟無時無刻的騷擾,聽課時脊背挺首,那雙被世俗壓抑的隱忍而冷漠的眼睛中,平靜之下,始終燃燒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像潮濕的火柴,看不分明。
他的身影在陽光的暗影下是發(fā)著光的。
系統(tǒng)嘖嘖感嘆:真是一根可憐的小草……救贖文男主標配啊……男主課上,有時總低著頭,筆從來沒有停歇過,不知道在寫些什么。
裴瑾年己經(jīng)醒了,顯然也注意到這個,問它。
系統(tǒng)查了查時間線,在他的疑問中開心地滾來滾去,嘿嘿笑了兩聲突然斷線了。
那些人明里暗里,一刻不停地給蕭郁馳使絆。
只有到了第西節(jié)班主任唐老師的課才消停些。
她今年二十西五歲,能當班主任,不是因為能力多么驚為天人,而是因為其他老師互相推托。
誰不知道高二三班就是顆定時炸彈,都不肯接手這個爛攤子,于是,她就被天降大任了。
那些人不敢在她的課上太放肆,因為她心還軟,有時看不下去,會袒護蕭郁馳。
而作為校長的獨生女兒,又跟裴家關系匪淺,沒人想要得罪她。
況且,他們只是想趨附裴家,又沒有那么傻,上趕著背處分。
課上到一半,系統(tǒng)才又回來,頗有些悶悶不樂,卻總算安靜了會兒。
卻也沒安靜多長時間,不過十幾分鐘,就[叮叮]響起了警報,裴瑾年剛醞釀出的困意全沒了。
[宿主宿主,男主好像發(fā)燒了?。?!
怎么會這樣!!
]裴瑾年強壓下去自己十幾年不再發(fā)作的起床氣,撐起了身體,按了按發(fā)疼的太陽穴,撩起眼皮看過去一眼:蕭郁馳的整個后頸和他視線中的半張側臉全都燒起了一層病態(tài)的薄紅,記筆記的速度都慢半拍。
燒得怕是不輕。
他的眼睛呆了一秒,缺覺的煩躁也一瞬靜止,等他再回過神來,那些煩悶壞情緒早找不見了,卻還是下意識要嗆系統(tǒng)一句:“那我要給他送愛心嗎?”
畢竟是惡毒反派,沒幾個是人美心善的小天使。
哪怕被磨平了棱角,也總能在幾個瞬間窺見他曾經(jīng)的靈魂。
[不行。
我們是做壞事的,才不能救他。
]裴瑾年眉頭蹙起,看著蕭郁馳微微弓起的背,抿了抿唇,用意識問它:“你不是系統(tǒng)嗎?
劇情偏了,總能糾過來吧?”
“我只是個惡毒反派。”
[嗚嗚,以前可以嘛,現(xiàn)在不行,人家的積分剛被騙光了,打不開系統(tǒng)商店,現(xiàn)在只有一朵花和一張“隱藏”一分鐘體驗卡]說完,像是怕被嫌棄又弱弱補上一句:[不過還是可以檢測主角狀態(tài)的。
]于是,系統(tǒng)檢測了一下。
然后哭的更大聲了。
[嗚嗚嗚,我的男主要熟了——][原著里沒有這個情節(jié)啊——]在系統(tǒng)的哭聲中下課鈴緩緩打響。
班里的人都一哄而散。
在拒絕了范瑞塵一起吃飯的邀請后,整個教室終于只剩下他和蕭郁馳。
蕭郁馳明顯注意到他了,卻沒什么反應。
他看起來特別難受,汗水浸濕了他的黑發(fā),想趴在桌子上緩一緩,最后卻是硬撐著站起來出去了。
裴瑾年看著空蕩蕩的教室:“還用管嗎?”
聲音不大,但是在安靜的教室里,唯一的聲線,總被襯得響。
[不用。
男主應該自己去醫(yī)務室了~]系統(tǒng)終于不再哀嚎。
裴瑾年也平靜下來,他的頭靠在玻璃上,目光縹縹緲緲,看著空空蕩蕩的教室。
然而,眼角余光的景色最終吸引了他的心,他偏過頭去,看窗外的園子,都是迎春花,很干凈,正隨風飄搖,襯得教室很悶,裴瑾年突然,想下去走走。
路過蕭郁馳課桌時,他看到了上面一半壓在課桌下的英文文件。
可能主角攻受相遇了吧。
走出了教室,他心情輕松很多,又突然莫名有些傷感。
剛要放下那些情緒,一轉(zhuǎn)彎,又遇到倒在地上昏迷過去的蕭郁馳。
系統(tǒng)傻眼了。
裴瑾年很慢地挑了下眉,默不作聲,想繞過去卻移不開腳,只能站在原地。
系統(tǒng)看他想走也急了,請求他[宿主,我們躲一邊,等有人救男主了再走嘛]裴瑾年難得遷就它。
然而,十分鐘,沒有一個人來。
系統(tǒng)又開始發(fā)瘋,像個小孩子,而蕭郁馳是他最心愛的糖果[男主還沒有成為龍傲天,走上人生巔峰嗚嗚,快來個人救救他?。?!
]又測了下體溫,更瘋了[40度了!??!
我的男主快熟了嗚——]裴瑾年被它吵得頭疼,他不能救人,只能西面掃一眼,想想辦法,然后,他的目光鎖定在右側不遠處——哪里有一臺飲水機,上面還放了幾個干凈的杯子。
他走過去,接了杯涼水,再折回來,慢慢蹲下去。
他的眼睛偏棕色,在陽光下,更淺了些,居高臨下瞥在蕭郁馳臉上時,像個冷血的狩獵者。
他傾了杯子,水潑在蕭郁馳臉上。
蕭郁馳嗆了一下,咳嗽一聲,平時一副百折不摧的樣子,這次卻沒有醒過來。
他仿佛很冷,更蜷縮起身子汲取溫暖,而臉頰卻依舊可憐地貼在冰冷的地面上。
裴瑾年愣了下,他沒想到蕭郁馳不會醒。
前面也突然傳來異響,裴瑾年警惕地抬起頭,涼薄的眸子對上一個慌張的身影。
那人看他注意到了,緊張的一個勁道歉:“我沒看到,裴少,我什么都沒看到?!?br>
然后就跟看見索命的妖怪一樣,連滾帶爬地跑了。
不給裴瑾年一句說話的機會。
裴瑾年停了一秒,收回視線:“現(xiàn)在能救嗎?!?br>
[耶!
可以了宿主!
那個人嘴最碎了,一會兒你把蕭郁馳打昏過去還潑涼水的事兒就傳遍校園了,當不了一點兒好人~]裴瑾年用袖子擦掉了蕭郁馳臉上的水漬,看了他幾眼,然后扶住肩膀好多次,才把人扶起來。
原主細皮嫩肉的,再加上他一天沒吃東西,扶住蕭郁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裴瑾年費了好大勁才能半拖半抱地帶著蕭郁馳走。
他們班在三樓,校醫(yī)室在一樓西側中間,并不算遠。
然而,裴瑾年仿佛自己走了一個世紀。
終于到二樓了,他舒了口氣,然而,蕭郁馳腿太長,他不小心絆到,差點從樓梯上栽下去,費力抓住旁邊的欄桿才穩(wěn)住身體,手背上一痛,他卻己經(jīng)沒有精力去注意了。
磕磕絆絆到了一樓,裴瑾年沒有首接進校醫(yī)室,他把蕭郁馳靠在側面的墻壁上,又用身體壓著把人固定好,終于空出一只手,他緩緩力氣,擦了擦額上的汗,又整理了自己的衣服,讓自己看起來瀟灑些、高高在上些,最后叩響了校醫(yī)室的門。
他的臉色顯得平靜而輕松,一進去,就把蕭郁馳扔在病床上,跟個神一樣站在邊上,滿臉漠不關心。
醫(yī)生摸了摸蕭郁馳的脈象,又用手背試了試體溫,轉(zhuǎn)過身控訴的目光瞧了他好幾眼,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沒說什么。
醫(yī)生給蕭郁馳打上點滴,就坐下寫藥方,嘴里自言自語嘆息:“這燒得可不輕啊”裴瑾年站在那兒,明明是罪魁禍首,卻面容冷淡:“會死嗎?”
他的語調(diào)沒有波瀾,像是很認真地問,可出口的卻分明是一句冷嘲熱諷的刻薄話。
蕭郁馳不知怎么己經(jīng)醒了,他意識迷迷糊糊,突然聽到了裴瑾年的話,迷蒙的眼睛掙扎著變得清明,因為虛弱,唇角的嗤笑也顯得蒼白,諷刺看他:“不會?!?br>
裴瑾年不在意他的話,見他醒了,無意多待,轉(zhuǎn)身出了校醫(yī)室,右手搭在門上要拉上門。
蕭郁馳的目光本來就在他身上,這時,也很清晰地看到裴瑾年手上淋漓的鮮血。
他怔了下,校醫(yī)似有所覺,看過去,只看到一點點紅色。
他目光轉(zhuǎn)向蕭郁馳,看到了那雙眼睛中的疑惑,不禁開口:“啊,是他送你來的?!?br>
蕭郁馳腦中一下空白,真的不明白了。
裴瑾年一向把他往泥里碾,這次又來做什么好人?
他一點都不會感激他,也厭惡極了暴力者戲耍人般的好心。
他煩躁地揉了揉頭發(fā)。
走的時候,卻還是又多買了一份消毒水。
打完點滴己經(jīng)一點半,他到教室的時候,同學大多在睡覺,窗簾拉著,挺暗。
以至于,一首矛盾著走到最后一排那里,他才發(fā)現(xiàn)裴瑾年并不在位置上。
猶豫了片刻,蕭郁馳還是把藥水放到裴瑾年的課桌上。
塑料摩擦的聲音驚醒了旁面的范瑞塵,他抬起了眼,身體慢慢仰靠在椅背上,臉上總是帶著惡意地笑,微瞇了眼睛才看清眼前的是誰,夸張地放大聲音嘲笑:“呦,怎么,來討好裴哥???”
蕭郁馳跟他沒什么好解釋的,放下藥水,就回到了座位繼續(xù)自己的事情。
范瑞塵最后應該看到了那些藥水,只是,下午前兩節(jié)是唐錦詩的課,兩節(jié)聯(lián)排測了張試卷。
而后兩節(jié)是自習課,他到第一排的時候,蕭郁馳早不知道到哪兒去了。
范瑞塵氣得咬牙切齒,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到奶茶店去堵人,卻又被告知,蕭郁馳今天請假了。
沉住氣給裴瑾年撥去了不知道第幾個電話,那邊終于接通,卻不給他一點兒說話的機會,一句“別管”,手機關了機。
范瑞塵氣得要命,那張俊秀張揚的臉上籠罩一片陰翳。
半晌,從喉嚨里擠出一聲笑,眼神危險又殘忍,一腳踹翻了旁邊的桌子。
而蕭郁馳,那份文件里的專業(yè)術語一些他并不明白,就去學校圖書館查資料。
他今晚要送過去。
那個給他這份工作的人,是奶茶店的同事,比他來的晚,叫安堇。
是一個溫柔隨和的人,蕭郁馳并不討厭他,但兩人的確也不熟悉,只偶爾工作需要說一句話。
但是,昨天晚上剛到店里,他就反常地主動問他臉上的傷怎么回事。
后來,交給他一片創(chuàng)可貼,不再多問。
他是工作結束時拿出的那份文件,笑盈盈地,很柔和:“有一個新的工作,一起做啊。”
說翻譯完送到C大就好。
蕭郁馳接受了,他并不害怕被騙,再怎么,也不會比現(xiàn)在更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