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他和朱倩莎的老熟人，她今年已經(jīng)九十七歲了。之前她是和花阿公一起出來賣艇仔粥，花阿公走后就變成了她一個人。“鈞哥，以后我們八十歲，我一定要走在你前面，留下來的那個人實在太孤單了，沒有你，我感覺我根本沒辦法活下去?！?7歲的朱倩莎在他耳邊小小聲。那時，她還在暢想未來，想白發(fā)蒼蒼的兩個人坐在搖椅上曬太陽?？涩F(xiàn)在卻只剩下宋風(fēng)瑋一個坐在這里?！昂笊校⑵诺耐ё兄辔兜雷詈?，怎么會咸？”
宋風(fēng)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赤柱監(jiān)獄的。
出來時，天空難得放晴。
強烈的日光刺得他睜不開眼睛。
他想到吳云滿臉血對他說，朱倩莎掙扎時一直在喊鈞哥。
也一直在求他放過自己，放過肚子里的孩子。
宋風(fēng)瑋根本不敢想朱倩莎有多痛、多絕望。
只要一想到那個畫面，他就心痛到無法呼吸。
宋風(fēng)瑋痛苦地彎下腰，按著膝蓋大口大口喘氣。
打開車門，前視鏡上掛著的佛牌和平安符鮮紅得刺眼。
他坐進主駕駛，伸手拂過這一串吉祥物。
“鈞哥，你怎么啦？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哦。”
是8年前秋天中的某一天，宋風(fēng)瑋去接做完美容美甲的朱倩莎。
她一坐進副駕駛，就發(fā)現(xiàn)他的情緒不對。
柔軟的指尖很輕很輕地?fù)崦^他緊蹙的眉頭。
與之而來的還有朱倩莎身上很淺淡的甜香。
“和我說說吧，我和你一起分擔(dān)，所有的事情，如果一個人就會變得難以忍受，兩個人的話好像就會變成很小的事，根本不值一提嘛。”她揚起笑臉。
他沒說話，而是選擇擁抱住她，緊緊的，仿佛要把她嵌進自己的血肉。
她回抱住他，掌心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他的脊背。
“沒事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呀?！?br>她捧住他的臉，在他唇間很用力地親了一下。
縈繞在他心間的郁卒也隨之消散。
朱倩莎對宋風(fēng)瑋就是有這樣的魔力。
轉(zhuǎn)動方向盤，踩下油門。
宋風(fēng)瑋開著車，卻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漫無目的地行駛，他竟然不知不覺來到曾經(jīng)和朱倩莎一起住過的公屋。
十年前，他和她就擠在小小的房子里，擁抱著捱過最熱、最冷的時候。
縱橫交錯的小巷子開不進去車，宋風(fēng)瑋只能下車走路。
在環(huán)城巴士投下兩枚硬幣，車廂晃晃悠悠。
他坐在二層露天靠邊的位置，一圈一圈地坐下去。
天很快黑下來，沿途的燈光也忽明忽暗。
宋風(fēng)瑋記得他和朱倩莎曾經(jīng)有過許多次這樣閑散的時光。
不必在意目的地，只是隨著巴士亂逛。
人多的時候就選擇一站下車，吃飽喝足后又坐上來。
那時開車的司機是個白發(fā)蒼蒼的爺爺，和在西雅圖給他們證婚的老農(nóng)場主很像。
朱倩莎總是會多投三四個硬幣。
后來，司機爺爺就看見他和她就面熟，會和藹地說：“陸生陸太今日好呀。”
她也乖乖回：“阿公好?！?br>他們再牽著手走向最后一排的位置。
當(dāng)日暮或天邊亮起第一顆星星，宋風(fēng)瑋就會吻住朱倩莎。
幕天席地，他們隱秘地、靜靜地接一個長長的吻。
宋風(fēng)瑋在人多的時候下車，這一站是鯉魚門。
之前，他和朱倩莎常來。
他穿過人影幢幢的大街小巷，走過煙火氣很重的夜市。
最后坐在小吃攤的塑料凳上吃掉一碗廉價的艇仔粥。
昏黃的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花阿婆，艇仔粥有點咸?！彼物L(fēng)瑋對兩邊斑白的攤主說。
這也是他和朱倩莎的老熟人，她今年已經(jīng)九十七歲了。
之前她是和花阿公一起出來賣艇仔粥，花阿公走后就變成了她一個人。
“鈞哥，以后我們八十歲，我一定要走在你前面，留下來的那個人實在太孤單了，沒有你，我感覺我根本沒辦法活下去。”27歲的朱倩莎在他耳邊小小聲。
那時，她還在暢想未來，想白發(fā)蒼蒼的兩個人坐在搖椅上曬太陽。
可現(xiàn)在卻只剩下宋風(fēng)瑋一個坐在這里。
“后生仔，阿婆的艇仔粥味道最好，怎么會咸？”
花阿婆顫顫巍巍走過來：“傻仔，什么事讓你這么傷心？”
宋風(fēng)瑋一怔。
原來不知何時，他已經(jīng)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