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試讀
窗外傳來了汽車的馬達聲,聲音漸近,又漸漸的遠去了。
趙強知道,這是學校張主任己接受完李隊長的招待,連夜返回城里去了。
“唉!”
趙強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翻身看了看睡在身邊的馬衛(wèi)軍,心想:這回算是與母校徹底告別了,以后我們每個人都是農民大軍中的一員嘍!
一種孤獨感驟然襲上趙強的心頭。
“趙強,你還沒睡!
剛才我跟于楠楠嘔氣,差點兒把正事給忘了。
你一個人出去那會兒,李隊長跑過來通知明天要給咱們開歡迎大會,讓咱們出一個代表講幾句話。
我看于楠楠躍躍欲試,就提議讓你發(fā)言,他們六個人也都同意了,明天會上你就代表大伙說幾句吧。
記住,明天縣革委會主任要帶公社和大隊干部一同來參加這個會,你可要好好準備一下,千萬別讓于楠楠挑出毛病來。”
馬衛(wèi)軍突然悄聲說出的話打斷了趙強的思緒,他聽罷忙低聲謙辭說:“這事本該你當班長的來干,有你……大伙兒都表決了,你還謙虛啥?
于楠楠愛出風頭,我故意不讓她得著機會。
明天你可別推辭,你若一謙虛,于楠楠非順勢上去不可?!?br>
馬衛(wèi)軍和于楠楠之間的矛盾給趙強創(chuàng)造了走向實現(xiàn)理想的第一個機會。
他心里明白,能在會上給生產隊、大隊、公社和縣里領導留下印象,對于眾多響應偉大領袖號召下鄉(xiāng)的知青中的一員是何等重要。
趙強心中感激馬衛(wèi)軍,連忙應承道:“行行,你放心吧,我這就想想明天該說點啥。
明天會上不給你丟臉就是了。”
“好,我可困了。
你自己想吧?!?br>
馬衛(wèi)軍說罷,翻身睡了。
趙強在興奮與激動中想好了第二天開會時要說的話,心中暗說:“謝天謝地,這機會著實難得……”雄雞報曉的啼鳴聲,使趙強初次感受到鄉(xiāng)下生活的氣息。
他帶著昨晚興奮的余情,從火炕上爬起,披上了那件無扣的棉襖,又用麻繩攔腰系上,隨即跳下地來,口里輕哼著革命歌曲,悄腳走出房門。
整齊的知青大院兒里,地面己被打掃得干干凈凈。
趙強見于楠楠臉蛋兒凍得通紅,正一邊把大竹掃帚立到墻角,一邊抓起扁擔要去挑水,忙搶上前去,一把抓過扁擔,笑道:“來,水由我來挑,你去歇一會。”
“喲,秀才,你起得好早啊。
今天的發(fā)言準備好了嗎?
若沒把握,我來替你說幾句也行啊?!?br>
趙強聽了于楠楠這話,心中明知她要爭取這次表現(xiàn)的機會,表面上卻只笑了笑,一邊把扁擔橫到肩上,一邊輕聲開玩笑似地說:“于班長是不信任我咋的?”
于楠楠被這玩笑似的反問問得紅了臉,尷尬地笑了笑,一轉身到門邊把兩只扣在木架上的水桶拎了過來,輕輕放到趙強面前,若無其事地說:“好了,快去挑水吧。
一會兒吃了飯,咱們去開會,我一定好好聽你的發(fā)言。”
“趙強,把扁擔給我,你好好準備你的發(fā)言去?!?br>
馬衛(wèi)軍從屋里出來,邊系棉襖扣兒,邊對趙強說。
“馬衛(wèi)軍,你起得挺早啊!
我想咱倆有必要談談了?!?br>
于楠楠笑著與馬衛(wèi)軍表示友好。
馬衛(wèi)軍只瞟了她一眼,冷冷地說:“我想咱們還是等以后有時間再談吧。”
說著,搶了趙強肩上的扁擔,挑上一對空水桶,吹著口哨獨自去挑水了。
趙強見于楠楠被晾在一邊,難堪地漲紅了臉,忙將話題岔開,關切地問她:“楠楠,火炕睡得慣嗎?”
“噢,什么事都有個由不習慣到習慣的過程。
我想咱們來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就是要改變咱們許許多多的不習慣,你肯定睡不慣農村這火炕吧?
好好向貧下中農學習吧。”
于楠楠對著馬衛(wèi)軍的背影狠狠地瞪了一眼,回過神兒來對趙強十分真誠地說。
“你說得好。
不愧是我們的于班長,革命的積極分子?!?br>
趙強心里對于楠楠的說教十分反感,但為了安慰她,只好恭維了她一番。
兩個人又閑聊了幾句,趙強抬腳踱出了院門,沿著鄉(xiāng)間小路,向山邊走去,邊走還邊輕聲叨咕著他在生產隊召開的歡迎知青插隊大會上要講的話。
“真是沒見過大場面,準備這么個小會兒上的發(fā)言,還用得著這么費勁兒!”
于楠楠對著趙強的背影又狠狠地瞪了一眼,還輕蔑地罵了一句。
她在心里暗自祈禱趙強在會上發(fā)言失敗,以便以后另有機會讓她展示水平和才能。
然而,趙強在會上的發(fā)言卻讓于楠楠大失所望,暗自嘆息自己遇到了一個十分了得的競爭對手。
原來,趙強會上發(fā)言時,一沒拿文稿,二沒帶講話提綱,便沉穩(wěn)地開始演講。
趙強的聲音渾厚而清晰,言辭簡潔而流暢。
他雖穿著一件黃棉襖又沒有紐扣,可這特殊的服飾并不能掩蓋他瀟灑大方的舉止。
他的發(fā)言引得與會者無不專心靜聽。
特別是縣革委會主任和李隊長還不住地點頭,臉上一首掛著滿意的笑容,首到趙強說完最后一句:“扎根農村干革命是我們的誓言,我們一定要在廣闊天地里生根、開花、結果。
與廣大貧下中農一道與天斗、與地斗、與階級敵人斗,用自己的青春和熱血建設社會主義的新農村?!?br>
縣革委會主任帶頭鼓掌,百十名村民和縣、大隊的領導一齊響應,使得會場氣氛空前高漲。
首氣得于楠楠差點兒掉下眼淚來。
她暗恨馬衛(wèi)軍和她過不去,竟讓趙強搶了她的風頭。
因為在中學時代,只要學校組織大型活動,總有她顯山露水的機會。
當時,她還以市中學“先進積極分子”的身份,在省里的十萬人大會上發(fā)言了呢。
一想到當初的風光,于楠楠不禁在心中冷笑了一聲,自我安慰道:“在這么個小會兒上發(fā)言算得了個啥!
咱們走著瞧,早晚有一天我還要成為中學時的我,我會超過你們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