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試讀
金北市,暴雨。
夜喜歡孤獨(dú),但孤獨(dú)不僅喜歡夜,還鐘情白天。
我們每個人都是夜色下的獨(dú)行者。
或戴上面具,或摘下面具。
在夜晚,獨(dú)自走向未來,獨(dú)自走回過往。
獨(dú)自尋找明天的寄托,獨(dú)自汲取一時的歡愉,獨(dú)自洗掉白天的疲憊。
慍怒的閃電劃過天際,將雨中瑟瑟發(fā)抖的高樓嚇得蒼白,向世人宣告著暴雨的到來。
密密麻麻的高樓像是一個又一個大箱子,每一個大箱子都放滿了小籠子,每個小籠子都裝著一只閃閃發(fā)光的螢火蟲。
每一點(diǎn)光亮都藏著一個家庭的喜怒哀樂。
靠近高架橋的某棟高樓,某一層樓的某一扇窗透著溫馨的燈光。
這束光不知道為誰而亮,也不知道在等誰回家,反正不會是段陽。
屋內(nèi)一個男孩躺在床上,一個女人拿著一本故事書坐在床邊。
“媽媽,豬老大和豬老二真笨,它們好懶惰啊。
一個蓋了間草房子,一個蓋了間木房子,結(jié)果房子都被大灰狼給拆了?!?br>
“不像豬老三,蓋的是石頭房子,很結(jié)實(shí),大灰狼吹也吹不倒、撞也撞不壞?!?br>
“是啊是啊,那你以后要當(dāng)豬老大、還是豬老二、還是豬老三呢?”
“我要當(dāng)豬老三,它勤奮聰明!
我以后,也要住石頭做的房子!”
“哦,你原來是想要當(dāng)豬啊?!?br>
“媽媽!”
男孩有些生氣。
“好啦好啦,故事講完了,該睡覺了?!?br>
一個女人邊說邊要轉(zhuǎn)身離去。
“等一下媽媽......你今天還沒親我呢?!?br>
男孩撒嬌地說。
女人愣了一下,轉(zhuǎn)過身低頭親了一下男孩。
“媽媽,晚安!”
男孩笑著說。
“晚安!”
女人走出房屋,關(guān)上門,積累一天的疲倦才迅速爬上臉頰。
打開客廳的窗戶,清涼的雨水像個沒家的孩子,爭著往屋里進(jìn),試圖汲取屋里的溫暖。
掃視著這個被雨水籠罩著的世界,女人有些發(fā)愁。
家里的房子買的偏,離學(xué)校遠(yuǎn),但也便宜。
明天送孩子上學(xué),又要折騰一番了。
右眼皮己經(jīng)跳了一天,也不知道在跳什么,女人一聲嘆息。
關(guān)上窗戶,女人轉(zhuǎn)身離去。
金北市西環(huán)的居民區(qū),周圍都是十幾層的民用高樓,密密麻麻的。
雨水稀里嘩啦地下著,偶爾天邊出現(xiàn)幾道閃電,轟隆隆的,試圖震碎天地間的黑暗。
這棟高樓矗立在雨幕中,像是城市中孤立無援的守望者。
而在這棟高樓的頂層邊緣,此時正站著一個少年。
黑色襯衫迎風(fēng)作響,雨水劃過瘦削的臉龐。
看著腳下的霓虹盛世,聽著女人給自己異父同母的弟弟講著也曾給自己講過的故事。
少年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
媽,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來看你了。
請?jiān)徫也荒芤娔?,我怕我受不了離別的痛苦。
其實(shí)父親離開后,你另嫁他人,我從來就沒怪過你,我也不怪父親,我只怪我自己。
怪我來到這個世界來的不合時宜。
少年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和淚水,悄然從兜中掏出一根煙。
煙的西周彷佛有無形的空氣墻,遮擋住雨水的侵襲。
剛想點(diǎn)燃手中的煙,少年突然愣住,像是想到了什么。
自己的母親一向不喜歡煙味,曾經(jīng)因?yàn)闊熚逗妥约旱母赣H,也就是她的前夫,吵了很多次架。
最后一次和母親見面了,自己就做一次乖孩子吧,別再讓她操心了。
想到這,男孩屈指一彈,離手的香煙在雨水的壓迫下緩緩墜地。
紛亂的雨還在下,一如少年的心緒亂糟糟的。
少年看著腳下的霓虹高樓,看著遠(yuǎn)方的高架橋,臉上多了一絲憂愁。
是時候該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
該說些什么呢?
要不要作首詩,要不要唱首歌,還是說,起一段沒人觀賞的舞。
少年伸出手,將貼在額前的發(fā)絲往后捋。
仰起面任由雨水打在臉上,打在心上。
過往的一切在少年腦海中浮現(xiàn),猶如走馬觀花一樣。
少年突然覺得自己這輩子挺失敗的。
好學(xué)生沒當(dāng)成,壞學(xué)生也沒當(dāng)徹底。
沒向女生表白過,也沒被女生表白過。
不好意思做好事,做壞事的時候又有心理負(fù)擔(dān)。
自己的人生好像一碗水,一碗雨水。
平淡的讓人想吐。
如今都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好像也沒人會在乎自己。
果然,一個人的入席,連最后離場都是靜默無聲的。
算了,反正自己從沒有被人在乎過,又何必執(zhí)著什么。
想到這,少年的臉上多了一份將死的灑脫。
雨還在下,但少年卻不在乎了。
雨中,少年張開懷抱,像是在擁抱這個世界。
少年的身體漸漸傾斜,再傾斜,像是被推倒的塔米諾牌。
別了,只有我一個人的世界!
少年從頂樓墜落,緩緩閉上眼睛。
感受風(fēng)在耳邊呼呼作響,感受身邊雨水的墜落,感受這令人迷失的失重感。
原來那些人是這樣的感覺?。?br>
恰在少年墜落的時候,少年褲兜里的手機(jī)鈴聲突然響起。